“这个动作要慢慢做才有效果，做那么快就白做了。”3月的哈尔滨乍暖还寒，在奥禹冰壶运动中心，已经年满60周岁的张为带领着平均年龄不到17岁的四川省冰壶队二线队员们进行着体能训练。虽然语气严厉，但张为却始终面带微笑：“以前带领中国第一拨冰壶运动员训练的时候，我可是出了名的‘魔鬼教练’，现在年龄大了，脾气缓和多了。”
从事冰壶训练二十余载春秋，张为把人生中最适合打拼事业的年华全部献给了冰壶——作为中国第一代冰壶教练员，他发掘了王冰玉、柳荫、岳清爽、周妍、刘锐、王奉春、徐晓明、臧嘉亮等名将，为中国冰壶从白手起家到跻身世界一流打造了坚实的根基；在央视解说嘉宾的岗位上，他用通俗易懂的解说成为不少冰壶拥趸的“启蒙老师”。
如今虽已退休，60岁的张为却选择从头开始。即便白发苍苍，初心依然不改。
01
兜兜转转 他从体育圈回到体育圈
“从小我就喜欢体育，没想到从体育圈跨到了舞蹈界，最终我又重新回到了体育圈。”说起与体育的情结，张为感叹着缘分的奇妙——小时候因淘气被父母送去练习体操，上小学后开始接受田径训练，13岁学习舞蹈后被省艺校选中，16岁毕业后进入省歌剧院，18岁因受伤无奈离开，后来进入哈尔滨市体委从事花样滑冰舞蹈教练工作……兜兜转转一路，张为在冥冥之中继续着与体育的不解之缘。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在运动队里打拼，重回体育领域的张为如鱼得水，不仅在舞蹈教练的岗位上干得风生水起，为申雪、赵宏博、庞清、佟健等未来的世界冠军担任艺术指导，后来还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冰舞教练员。此后，他又以国际级裁判的身份参与了2002年在波兰举行的第20届世界大学生冬季运动会，以及国内众多花样滑冰比赛的执裁工作。原本以为会按部就班从事花滑项目的张为，却因一次培训走上了一条全新的轨迹。
1995年，黑龙江省发布了一份即将举行“冰壶教练员裁判员学习班”的通知，当时在哈尔滨市体校训练科工作的张为被选中，与众多冬季项目教练员一起参加了这次培训课。“原本我因为工作太忙并不想去，也不知道冰壶项目到底是什么。”无奈最终，张为硬着头皮以凑数的心态参加了此次学习班。
培训中，凭借从小练习体操和舞蹈的柔韧性、协调性，张为被来自日本的阿部教练赏识，经常为学员们进行动作示范。而在学习冰壶的过程中，张为也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这项被称为“冰上国际象棋”的运动，并连续3年参加培训班学习。“这个项目很适合我们中国人搞”，凭着作为专业体育人的敏感，张为在当时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逐渐产生了做中国冰壶“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想法。
02
东拼西凑 他组建中国首支冰壶队
在结束了3年的冰壶培训后，黑龙江省收到了一封来自日本的邀请函，希望他们能派队参加在日本举办的两项冰壶比赛——青森冰壶邀请赛、日本国际邀请赛，来检验这3年的培训成果。在进行了为期一周的集训后，张为以运动员的身份参赛。最终在这两项参赛队伍众多的比赛中，张为所在的队伍两次跻身四强，这也让他坚定了“冰壶项目适合在中国开展”的想法。
回国后，张为与市体育局的相关负责人沟通，希望以哈尔滨为大本营成立专业冰壶队，将这个已成为冬奥会正式比赛项目的运动引入中国。当时适逢冰城即将承办2003年全国第十届冬运会，作为东道主的哈尔滨拥有增设比赛项目的权利。最终在张为的斡旋下，2000年，市体育局决定成立哈尔滨市冰壶队，张为成为了这支队伍的主教练。
组队伊始，张为就接到了一个没有明文的要求——不能挖其他队伍的墙角，只能在规定范围内选人。在苦恼了一段时间后，张为将选材范围瞄准了市体校师资班（不参与运动队训练，毕业后走向社会的运动员组成的班级），以及其他冬季项目运动队面临转业的运动员们。随后，他将写好的招生通知贴在了运动员宿舍和市体校教学楼的显著位置，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等待着前来应征的学生。
原以为不会有几个人来参与的尴尬场面并未发生，70多人参与冰壶队员选拔中的场景远远超出了张为的预料，这其中就有后来成长为世界冠军的“四朵金花”王冰玉、柳荫、岳清爽、周妍，以及中国男队的主力队员刘锐、王奉春、徐晓明和臧嘉亮。经过试训，70多人的队伍又50余人坚持了下来。最终在体能、心理等多方面严格的测试后，哈尔滨组建了10男10女的冰壶市队，而这也是中国首支专业冰壶队。估计当时没人会想到，正是这支成立不到10年的队伍，能在2009年世界冰壶锦标赛的舞台上一鸣惊人。
03
学习技术 靠一盘看了几百遍的录像带
回想白手起家的岁月，张为感慨万千：“当时根本没有经验可以借鉴，只能靠自己的摸索和钻研，条件更是艰苦到不能再艰苦了。”
训练使用的冰壶和冰刷都是当年加拿大赞助给黑龙江省，哈尔滨又从省里借来的；没有专业的冰壶场地，只能与其他队伍共用一块冰场；训练时间也都是其他队没人要的后半夜，张为要在训练前和队员们一起把踏板装好，训练结束后再拆掉，以免影响其他队伍训练……回忆当年的点点滴滴，张为无奈苦笑：“也许就是因为条件不好，大家也都卯着一股劲儿，想干出点名堂来。”
如果说客观的艰苦条件可以克服，那么在那个网络并不发达的时代，没有技战术可以学习则是张为和队员们面临的最大挑战。由于冰壶是刚刚引进中国的体育项目，国内并没有相关文献可以参考，而无论是电视转播还是网络视频资料，对于冰壶项目的报道基本处于空白状态。虽然张为接受过3年的培训班学习，但当时讲解的战术也只停留在皮毛阶段，根本无法满足参加比赛的需要。无奈之下，张为只能靠在电视上录下的1998年盐湖城冬奥会女子冰壶决赛的录像，反复研究冰壶项目的技战术。“这盘录像带真的是没事儿的时候就看，看了至少得有几百遍。”
训练场上，张为是出了名的严格，他布置的训练任务，队员必须要保质保量完成；在生活中，队员们也要严格要求自己，一旦犯了张为眼中的“低级错误”，必然会迎来他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我带队时，队员每天早上一个5000米跑，周六也会安排一次8000—10000米的长跑。私下里，他们都喊我‘魔鬼’，无论男、女运动员几乎都被我说哭过。”尽管如此，在张为的训练体系下，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在运动员阶段出现大型伤病，整个冰壶队的体能储备在市冬训中心始终位于前三甲，仅次于越野滑雪队和速度滑冰队。
在这样高标准的训练要求下，2002年首次代表中国参加泛太平洋冰壶锦标赛的哈尔滨队取得了第五名的成绩，男队甚至还在循环赛阶段战胜了赛前给予自己战术指导的澳大利亚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正是因为队伍在比赛中的出色表现，2004年，中国国家冰壶队正式组建，张为毫无疑问担任教练。随后的几年里，随着出国训练、聘请外教等一系列手段的采用，中国冰壶的水平得到迅猛提升——女队2008年世锦赛闯进决赛，2009年加冕世锦赛冠军，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摘得铜牌；男队则在2008年首次参加世锦赛时就爆冷闯入四强。
一系列成绩的取得，不仅让全世界为之惊讶，也让冰壶这个原本在国内十分冷门的项目瞬间大热。在这个过程中，作为教练的张为始终以亲历者和开拓者的身份，见证着冰壶界的这抹“奇迹中国红”。
04
推广项目 他是无数国人的冰壶启蒙
以教练身份参加温哥华和索契两届冬奥会、2003年和2007年两届亚冬会以及多届世锦赛，张为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中国冰壶教父”。而更多人认识他是通过央视的荧屏，担任多年冰壶项目解说的他让这个看似遥不可及的项目，走进了普通人的视野。
由于有着丰富的执教经验，张为总能用最直白的语言为观众点评场上的局势，并解读运动员们选择的技战术。“很多观众其实都是冰壶‘小白’，我作为解说嘉宾，最应该做的就是用最直观的方式告诉他们场上发生了什么，并在比赛过程中循序渐进地为他们介绍冰壶的规则和战术。”正是他思路清晰又不失专业的解说，很多体育迷喜欢上了这项冬季运动中最“烧脑”的体育项目，而这也是张为参与冰壶项目解说的初衷。
今年在带领黑龙江队打完全国十四冬的比赛后，年满60周岁的张为就从哈尔滨市冬季项目训练中心光荣退休。从事冰壶项目的二十余年里，张为经历过鲜花和掌声，也有过彷徨和不满，甚至还放出了“退休后肯定不看也不碰冰壶”的狠话。然而这次，一向言出必行的张为却食言了。
今年3月，张为接受了四川省冰壶队抛出的橄榄枝，成为了该省冰壶二线队伍的主教练。“搞了这个项目20多年，我对冰壶还是有情怀的，也确实割舍不下。”看着这群平均年龄十六七岁的姑娘小伙，张为的眼中少了一些严厉，多了一丝期许。
“近几年很多南方省份都开始推广冰壶在内的冰雪项目，我也希望把自己这20多年来从事冰壶运动的经验传授给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张为说，在已经退休的年纪选择重回教练员的岗位，自己为的不是拿成绩，而是注重后备人才的培养。“说不定哪一天，这些来自南方的孩子们也能站在世界大赛甚至是奥运会的赛场上。真有那么一天我也可以骄傲地说，这是身为哈尔滨冰雪人的我培养出来的学生。”
实习生 崔璨 记者：张堃雷 文/摄/视频拍摄并制作
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本人提供
原标题：《【冰雪人物寻访⑩】“中国冰壶教父”张为，60岁退休后重返教练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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